【黑木姐弟】Sweet Apocalypse（上）
#全文四万字
#姐弟群内接龙文
#感谢所有太太的参与
#每一棒都会用“<<<”隔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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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贵在清晨醒来，闹钟聒噪得不同寻常。他的眼睛仍是闭着的，勉强从毛毯中探出手如往常般掐掉桌上声响，然胳膊伸得笔直却只是徒劳挣扎在空中。他在混沌中睁眼，视界明晰后目光聚焦于桌上闹钟，是相同的陈设自己的房间，但又觉得莫名怪异。然后视线下移，肌肤苍白手臂纤瘦，不安感于瞬间扩大——这不是自己的手。他从床上猛然坐起，黑色长发凌乱披在肩上。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同时带着不详预感低头一看：宽大T恤不翼而飞，白色吊带衫上胸部隆起，眼前的一切荒谬到不可思议。
智贵在手机的漆黑屏幕中看到了姐姐的脸。
他闭上眼睛，再度睁眼时屏幕中倒映的面容不变；他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真实的痛感宣告此刻并非梦境。他清了清喉咙，卧室内只余熟悉的女声清晰作响，又因初醒相比平日的尖细多了些许轻柔和黏腻。现在是清晨六点二十分，父母正在外地享受为期一周的温泉之旅，整栋住宅被寂静笼罩，他在窗外泻进来的明晃晃的日光中大脑空白了一瞬，爬下床时险些摔倒，走向姐姐卧室房门时脚步虚浮而踉跄。
他在敲门的前一秒听到从她房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于是顾不得敲门直接打开，下一秒和坐在床上的人四目相对——他看到了自己，双目瞪大神色惊惧，怀中抱着紫色玩偶茫然又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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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等智贵从冲击中缓过来，脆弱的鼓膜又被迫接收了一波更高分贝的音波，随即看到对面的“自己”尖叫完后一骨碌爬起来，抓起作为武器的枕头缩到墙边大口喘气，场面惨烈到智贵差点忽视了引发第二次尖叫的因素——那只刚刚开口说“十分抱歉”就被床上的人摔到地上的紫色毛绒兔。
这只兔子刚接触到地板就开始笨拙地弯曲它的棉花四肢对着“自己”土下座拼命道歉，这换来了“自己”掀翻天花板的又一声破音尖叫，智贵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可以如此嘹亮。
——邻居要来抱怨了。
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有闲心担心事后和邻居的解释，简直不可思议。
智贵捏了捏眉心，手落到眼前时禁不住注意到现在这具身体的手纤细且白皙，他觉得大脑过载了现在只想转身一头栽在自己的床上，这一定是个荒唐的梦睡醒就好了……
那只兔子在“自己”终于安静下来后再次开口：
“我是编号K.D.39720843的实习恶魔，接手的第一个愿望是昨天来自黑木智子小姐的许愿，内容本是‘让黑木智子受欢迎并且欧皇附体，顺便让黑木智贵稍微非一点’。本来应该把黑木智贵的气运转移一些到黑木智子身上再施加可以魅惑他人的魔法，但是由于昨晚我太激动，所以转移气运的时候出了一点点差错，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真的十分抱歉！”那只兔子说完又开始用它那棉花脑袋去撞地板。
“一点？”智贵深吸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很好，我竟然刚刚听到这起倒霉事件的源头居然是我的姐姐！啊，说“居然”合适吗？姐姐本来就会搞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状况这次只不过是离谱了一点……一点？！
智贵想着想着，觉得牙根有些痒。
也许是感受到了智贵身上过分浓烈的杀气，那只紫色兔子声音更尖了：“这次由于我的失误造成您的不便十分抱歉！这次许愿会给您免费取消，施加在各位身上的失败魔法我会不眠不休地研究如何解除的！这次我真的十分认真的反省过了，上司也十分严厉地责罚了我……刚才我为了解释现在的状况附身到了这只玩偶上，让您受惊了真的抱歉。接下来我要去魔界图书馆研究如何解除这个魔法，那……那我就……先失陪了！！！”
待尖细的声音消失，那只紫色毛绒兔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摊在了地上，显然是那只无良的小恶魔跑路了，没留下赔礼也没留下联系方式，也许是真的风风火火地冲去了图书馆。
智贵面无表情地动了动这具原本属于智子的躯体，抬起右手拧了一把左胳膊。嘴边漏出“嘶”的一声，刚刚拧过的地方即使光线昏暗也辨别出了浮现的红痕，智贵终于又认识到了这里真的不是梦境……
说起来欧气，智贵想起了昨天的晚饭时间，由于他们的父母不在家，智子明目张胆地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嘴里还叽叽咕咕地念着什么。
“先好好吃完饭啊，”智贵忍不住劝道，“你会把油都抹到手机上的。”
“哼，你这个土包子不懂了吧，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游戏~可以通过抽卡收集角色哟~”智子眼角一挑，带着有些欠揍的得意开口“我刚刚可是单抽就抽到了SR呢！哈哈哈哈！怎么样？没想到你的姐姐大人原来这么欧气满满吧！哦呵呵呵呵~”
智子收起女王笑，一派大哥照顾小弟的架势将手机推向智贵：“哎，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就让可怜的你也抽一发体验一下吧，抽到了N卡可不许哭哦~哈哈哈哈！”
智贵第一次见到这种游戏，也起了一点好奇心，用没抓过饭团的右手往屏幕上一点。
然后，伴随着华丽的特效和带有磁性配音台词，一个帅气的角色出现在了屏幕上，旁边是金光闪闪的标注SSR，屏幕下方还弹出了一行小字“收录第一只SSR成就已达成”。
“什么？！一定是这个账户欧的原因！毕竟是我养出来的账户，哼……那么这个账户……这个你再试试！”智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抓过手机一顿操作又重新将手机推给智贵，虎视眈眈地撑着桌子盯着智贵。
智贵并没有体会到这个游戏有多好玩，本想置之不理但拗不过智子期待的目光，于是再次伸手点了一下。
“嘭”的一声后依然是金光闪闪的华丽的特效，这次屏幕下方弹出了两行小字，“恭喜您收录了第一只SSR妖灵”和“您的高级非酋称号已被系统收回”。
“骗……骗人的吧！”智子面如土色，摔回了座位。
回忆到此结束，智贵觉得自己破案了，这就是智子向恶魔许愿的原因？他机械地转过脑袋向智子发问，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姐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智子把脸埋进了刚刚被她当做武器的枕头里，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昨天晚上睡不着浏览网页的时候进入了一个介绍如何向恶魔许愿的网页，我一时兴起就……试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错的不是我！都是那个实习恶魔的错！都是因为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智子抬起原本属于智贵的脸，一脸笃定大言不惭。
事已至此，愤怒毫无用处。而且同智子的对峙，让智贵觉得自己如同一拳打到了软乎乎的棉花上。
智贵又站了一会，姐弟俩始终保持沉默，智贵觉得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深吸一口气说：“我先下楼做饭。”智贵觉得这真的是个让人抓狂的早晨，但是他没能预料到，这不过是个开始。
智贵踢着属于自己但眼下显然大了两号的拖鞋晃下了楼，踮起脚尖拿出位于柜子高层的吐司，又从冰箱里挖出培根和鸡蛋。拿起煎锅的时候微沉的手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对姐姐的手臂来说，这只他平时甚至可以轻易挥动的锅子竟有些沉。不同与往日的视角和力量让智贵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所操控的，是姐姐那具柔弱的身体。
在智贵动手煎培根蛋时，这天早晨最大的危机出现了，这具身体的膀胱开始传出强烈信号。这个危机一度让智贵觉得这一定是人生中最大的危机，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智贵内心的富士山终于开始喷发，他低声骂着智子这个混球并且假装没有发现膀胱的信号，继续守着他的煎锅。可膀胱并不愿善罢甘休，于是，煎完培根蛋的智贵，最终还是拉着黑如锅底的脸着冲向了卫生间，他走路带起的风仿佛都化作了怨念的黑气。
智贵甩上门，努力转了一下发出哀鸣的大脑，得出女生应该是坐着上厕所的这个结论后，盯着墙壁红着脖子，飞速地脱下裤子坐到了马桶上，在智贵觉得终于膀胱轻松了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女生可能是……要！用！卫！生！纸！的！
智贵只觉得如果世界下一刻被毁灭了，自己会轻松一点。
这个早晨对智贵来说就是一场灾难，而智子由于经常幻想导致接受能力超强，所以她最初的茫然震惊只持续到了智贵下楼做饭。前脚智贵刚走，智子就意识到这绝对是个可以体！验！弟弟生活！的！golden opportunity！
“嘿嘿嘿”她坏笑着跳下床，觉得自己身体竟比往日更加灵活轻盈，充满力量。
智子忽视掉镜子里智贵那张笑容有些猥琐的脸，一把甩掉宽松的白T恤，开始利用这难得的机会研究起了智贵的身材。她得抓紧时间好好利用才行，谁知道那小恶魔什么时候会研究出解决方法跑回来。在那之前，智贵的身体可是她智子的啦！哈哈哈哈！
“什么啊？这家伙竟然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啊可恶！腹肌都快成型了啊！肩膀上也有了力气，感觉单手就能轻轻松松提起电脑椅来呢。呦呵，真的能！好轻松啊哈哈哈，感觉可以当成棒球甩出去！而且跑起来好像也轻松了很多，太厉害了！”智子放下椅子，对着镜子摆了一个jojo立，“啊！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接下来试一试这个炫酷的花式剑法下腰外加后空翻吧！！”
于是，正在卫生间洗手的智贵便听到了楼上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重物倒地。
“姐姐又在搞什么？”智贵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他就被镜子里那张粉红的脸引走了注意力，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呼吸不顺，猛地扎下头掬起一捧凉水抹了一把脸。不同与往日硬邦邦的线条，指尖带来的触感是属于少女的柔软。冷水的降温下智贵觉得脸上的热消下去了一些，但在抹完水睁眼的瞬间，他不小心瞥到了掩在睡衣圆领下那小小的沟壑。智贵晃晃脑袋，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把脑袋里多余的东西一并甩掉。
他重新在洗手台前站好看向镜子，这张脸平常多是一副惹人生气的表情，一旦沉静下来竟然久违得显出几分秀气可爱。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智子了，现在这种安静的样子，倒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吗？姐姐还真是独特。
智贵有些无奈却也忍俊不禁，镜中的姐姐随之勾起嘴角，虽然笑意不够明显但足以让他忆起童年，那个他觉得融掉阳光化为蜜糖的笑容，也是幼年的他想要化身骑士永远守住的笑靥。从前他曾认为最大的奖励就是能亲一亲姐姐那牛奶糖果般味道的脸颊。
智贵心中一动，怦怦的心跳声有力地撞击鼓膜，像是小男生突然想起自己的初恋。
可是不知道是谁先做出了改变，曾经粘着姐姐的小尾巴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在成长路上渐行渐远，仿佛中间竖起一道屏障，纵使依旧朝夕相对却再不复年幼的亲密无间。
为了转移注意力，智贵拿起手边的一把梳子，他不太清楚普通的女孩子都是怎么打理自己的，但是解决掉这头乱蓬蓬的长发准没错。他早就看这乱乱的头发不顺眼了，今天一定要打理得整整齐齐给姐姐看。
但智贵很少留意学校里的女生，并不太知道女生都会选择什么样的发型。
——单马尾？那好像是体育课上女生的发型。丸子头？太难了谁知道那头发是怎么团成一个球的……姐姐小时候似乎扎的是双马尾。
好像有一盏小灯叮地亮起，智贵一下子明白了努力的方向。努力地回忆着妈妈给小智子扎头发的样子，智贵咬着皮筋，笨笨地着手梳头。
片刻后智贵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成果——两个高度不一致的松散的辫子，当机立断打散了头发，用蘸了水的梳子把长发梳的服服帖帖，并且决定把这个小插曲烂在肚子里。
“喂，姐姐，下来吃饭了。”智贵路过楼梯口喊了一声，等智子下了楼，智贵刚好把温热的牛奶摆上桌，面包机自动弹出的吐司正散发着令人愉快的黄油乳酪的香气。
智子今天格外高兴，嗅着早餐诱人的香味没心没肺地夸赞了一句“不愧是我的弟弟！”她一坐下就开始大嚼特嚼，对上学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甚至还嘱咐智贵待会收拾好书包交给她。
被智子的热情带动，智贵咬着吐司开始思考关于学校的事情，紧接着，他的吞咽就出现了困难。好巧不巧，今天下午有一场师生足球赛！
智贵怀着沉重的心情吃完了早饭，他一直在艰难地思考如何才能不让姐姐顶着自己的脸惹出什么乱子，然而智子早饭期间一直乐呵呵的，满脸写着“想要搞出些什么事情来”。
上次思考的这么艰难是智贵小学时代唯一一次拿到了不及格的试卷，放学回家的路上一直哭丧着脸走走停停，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不挨骂。最后是陪他一起回家的姐姐看不下去了，拿出自己的卷子和他的卷子，改了姓名那一栏的最后一个字。
“没关系的~”智子大大咧咧地笑着，那一刻在小智贵眼里，姐姐就像是个超级英雄。
但是父母会心大到分不清哪张试卷属于几年级吗？当然不。所以英雄故事的结局是大家一起有难同当。
智贵想过要请假但是又不想丢掉考勤绩点，纠结了一番后，他在智子即将离开餐桌时开口“我们来约法三章吧”
“第一，对于互换身体这件事我们要对别人保密，我还不想被当做神经病。第二，不可以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第三，不能拿对方的身体做出不好的事，更不能进行残害。”智贵盯着显然是在神游太虚的姐姐，那张原本属于智子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冰冷，嗓音也变得尖利，“喂，你有在听吗？今天下午的球赛请务必请假。如果今天惹出什么乱子，就算是要被扣考勤绩点我也会给我们请假。”
“啊？好~”那张原本属于智贵的脸透着懒散，但本属于他的声音里却溢出了几分期待，“接下来我们来交换校服和书包吧。”
智贵觉得有些烦躁，姐姐并不好好听他说话，每次都是这样。背对姐姐窜出去的背影，智贵将盘子堆到了水池里。楼梯间传来的“咚咚咚”响声告诉他，智子正一步三个台阶地冲向二楼。在这欢快的背景音下，智贵慢慢洗掉手上的油渍。小时候的智贵总爱拉着这双属于姐姐的手，这双手总是带给他温暖，可现在，智贵却只想摆脱它带来的麻烦，比如这次荒唐的身体交换。
——希望那只小恶魔可以聪明些，快点找到消除魔法的方法。
智贵边想边慢吞吞地趿拉着拖鞋爬上了楼，在智子的催促下，交换了校服和书包。
智子对弟弟的精彩现充生活充满了期待。她套上校服，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想道：
——智贵平时从不好好打理他的头发，如果我梳了一下头，在那些小女生们眼里，岂不是周身都要金光闪闪盛放玫瑰了啊~哈哈哈哈~
智贵觉得自己发挥出了平生闭眼换衣服的最高水平，他换好校服在智子门口等了五分钟都不见智子出来，忽然觉得不妙。
“喂，姐姐，你换好了吗？”智贵敲门问道。出乎他意料的是，门很快被打开了。
“不要着急嘛~”智子顶着临时拿摩丝喷出来的刺猬头，欠揍地向智贵显摆：“怎么样？是不是帅呆了~我可是照着最新发售的一款乙女游戏里最受欢迎角色做了发型~”
智贵当即怒吼出声：“给我冲掉，不要做这么引人注目的事！”
这天早晨黑木家的姐弟俩难得一起出了门，校服穿得规规矩矩，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个人格外清爽，丝毫不见清早鸡飞狗跳的痕迹。
夏日熏风微微地吹着，蔚蓝色的天空下晃着几片云，知了有一声没一声懒懒地叫着，显得倦怠且有气无力。天气不算闷热，阳光也不烈，是个十足的好天气。一路上姐姐如往日一般安静，但是比平常更有礼貌，遇见邻居并未躲闪目光反而点头示意。弟弟不知为何有些拘谨，见到邻居也只是微微点头，目光甚至有些躲闪。他们走得较慢，又因少见地一起上学吸引不少邻里目光，这种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但实际上走路稍慢的原因是智贵没能习惯穿裙子的感觉，只觉得腿间凉飕飕的，刚出家门时，他甚至是微微夹着腿走路，但是齐膝的校服群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异样。而智子今天收获了一双大长腿，自然比平时走得快，这种体验依然让她觉得新奇，心情格外畅快。没走两步智子就发现智贵被她落在了身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敏锐地注意到智贵其实是因为不习惯裙子而不太敢走路。
“噗”她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被智贵狠狠剜了一眼。
——明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跟在姐姐后面。
智贵有些恼怒，像是为挽回面子，赌气似的把步子迈大，恢复智子平时的走路速度。智子嗤笑了一声，然后默不作声放缓步子和他保持一致。
接近学校，路上的学生渐渐多起来，三五成群，嬉笑玩闹。智子和智贵沉默地走着，像是老旧电影里的黑白人物混入了彩色背景图，时光在二人身上凝固，直到青松出现打破了沉寂，时间与色彩开始重新流动。
“早上好。”青松从后面追上来，拍了一下智子的肩膀打了个招呼。
“唔啊啊！”耳边突然响起的男性声音和被男性拍了肩膀这个事实让智子瞬间僵硬。
“怎么了？在走神吗？”青松配合智子停下了脚步，智贵的反应像只受惊的黑猫，这样的想法让他有点发笑。
“啊……哈哈哈，稍微……”智子移动僵直的腿，继续向教学楼迈进。也许是被吓了一跳的原因，智子不太敢看青松。她沉浸“被少年追上来打招呼”的这个认知中，在这张本属于智贵的脸即将泛起红晕时，刚刚“惊鸿一瞥”留下来的印象及时唤起了智子的回忆。
——这……这不就是？初中在天台上骗过的那个男生吗？！
于是智贵很是糟心地看着一脸“惊恐”的智子转了转眼珠子，偷偷地斜眼去看青松，简直像是对青松做了什么亏心事……
——喂！真的假的，姐姐的毒手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伸到青松那里了吗？！
不过好在青松的注意力早就移到了这个神色淡然的女孩子身上，并没有发现“智贵”刚刚的异常举动。“这位是你的朋友吗？好像有些眼熟？”
“这……这位是……”智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当着弟弟的面被拆穿天台事件的恐惧令她的脑袋乱成一滩浆糊，完全无法进行思考。
“我是高二四班黑木智子，”智贵冷冷地接过话头，“请多关照。”
“前辈好……我们应该是在校园里见过吧，难怪有些面熟……”青松以为自己冒犯到了人家，意识到刚刚自己搭讪似的语气有些不妥，瞬间有点尴尬。
“啊……对！就是这样！”见青松并没有发现自己就是天台上的那个女孩子，智子松了口气，大脑零件终于吱吱呀呀开始运转，甚至还有了对着青松吐槽的余力。“她、她是我的姐姐，我们长得还挺像的——是吧，觉得面熟是应该的……哈……还有你这是什么向女生搭讪的方式啊，太老套了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啦。”青松挠了挠头，顿了一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眼前的友人，“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向女生搭讪的方式老套’？你这家伙好像没资格嘲笑我吧，倒不如说……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正常，怎么因为姐姐在身边吗？而且你今天来得比平时要晚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智贵”胡乱打着哈哈，青松只道是“智贵”在家里发生了点什么事不好细问，于是他就换了个话题，拉着智子开始抱怨昨晚高难度的数学作业。
智贵看着智子一路努力扯着一些含糊的回答应付青松，也没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稍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暂时可以应付过去。
“那我走了”智贵在楼梯口停住，随意挥了下手告别二人。
“果真是你姐姐啊，连挥手的风格都这么像。”青松感慨道。
“哦……哦。”智子扯了扯嘴角。
——这不是没什么问题嘛，我的演员天赋还是很高的~出道以后好莱坞巨星什么的肯定都不在话下！哈哈哈！
智子在心里翘起了尾巴，像只洋洋得意的黑猫踩着不算标准的一字步，行走在只为它搭建的T台。但实际上，面对青松她并没有那么紧张的原因只是他们在初中天台早已相识。
她跟在青松后面走进教室，努力回忆着智贵出门前告诉她的座次，犹犹豫豫地抱着书包坐下。
“怎么，难道是昨天吃坏肚子今天不舒服吗？”青松注意到智子的缓慢动作调侃道“不会是因为下午的足球赛紧张了吧？足球明星黑木君~”
“怎……怎么会。”智子通过青松的反应发现自己坐对了座位，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开始窃喜。
——Lucky ~ 啊，不，我果然是一到关键时刻就爆发超强记忆力的天才吧……
“准备上课了，都坐好。”紧接着老师走进来，智子悄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同学也跟着拿出了国语书，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哼，高一的内容对我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看我的吧！
朗读课文的环节，老师不负智子期望地点了她来朗诵。智子自以为发挥的很好，感情充沛并完美传达了作者用意，但是老师并没有提出表扬，甚至连特别的神情都没露出一点，同学们也都毫无反应。
——哼！一定是他们水平不够，发现不了我的闪光。哎，果然是凡人啊。
智子暗自腹诽道。
另一边，智贵在一片嬉笑声中安静地走向了最后一排智子的座位。
“喂，有谁来帮忙发一下练习册啊？”有个看起来像是学习委员的同学喊道。
智贵低着头放好书包就开始百无聊赖地观察窗外麻雀。
“这是你的练习册。”一个黑发的女生把一个薄册子放到了智贵面前。
智贵放下撑在桌子上的胳膊，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拉过本子对她说了声：“多谢”。
根元阳菜有些惊讶，虽然智子平日也很安静，但是今天的智子简直散发着古井无波的气场，而且智子今天的道谢音量居然能够让人听清了，看向别人的目光也不似往日般躲躲闪闪。阳菜忍不住多看了智子几眼，但是又说不出具体什么地方不对，难道要对她说“你今天能像大家一样正常说话真是太好了”？
第一堂课是英语，智贵翻开智子的课本，不出所料，智子的笔记还是那么凌乱不堪，甚至有些他这个高一生都会拼的单词智子还会拼错。看起来智子并不觉得英语有趣，除了笔记外，为打发无聊时光的涂涂抹抹蔓延到了课本的每一页：课本上有些字母的闭合部分被均匀涂黑了，his后面被添上了斜飞的hit，空白处随意划上了加粗的bitch，课本上的名人画像更是被画了胡子添了眼镜甚至还有大红唇……
整整一上午智贵都没有被老师提问，下课也没有同学过来搭话，仿佛是个透明人，智贵却乐得自在。上午的几节课并不算难，智贵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得懂，顺手翻着姐姐每一科的涂鸦，智贵的上午过得波澜不惊。
——如果姐姐也能这么顺利就好了
然而这只是他的期望，实际上他一直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智贵忽视了了自己的人气，实际上第二节数学课一结束智子就被同学搭讪。
他的同班同学纱弥加了怂恿一直暗恋智贵的井口朱里去问“智贵”一道数学题，但当朱里鼓起勇气拿着习题册来到“智贵”面前，她的心里就打起退堂鼓，因为今天的“黑木君”看起来阴沉了许多。虽然智贵君平常也不怎么说话，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但今天却能称得上阴沉，甚至眉宇间透着股黑气。
“黑木同学，可以麻烦你教一下我这道题怎么做吗？”朱里觉得这次来得实在不是时候，“黑木君”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好，她在内心埋怨自己和刚才推搡着怂恿自己的纱弥加，内心后悔不迭但还是强撑着微笑问了下去。
“哦……哦，我看……一下。”“黑木君”好像刚刚从发呆状态被拉回来，说话都有些不顺。
——哼，我可是高二生，高一数学题肯定是小意思，看我如何完美搞定吧！
智子在心里嘿嘿一笑，接过习题册准备开始她的精彩表演，迎接大家的掌声与崇拜，但在看到题目后傻眼，这道题显然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呃……嗯……嗯……”智子支支吾吾的，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才能蒙混过关，没过几秒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一定要帮智贵获得这个妹子的好感。
——这个bitch 一定是对弟弟有意思才来的吧，嘁，想骗过我，手段还太嫩了。随意打发走不就好了吗，我为什么要去认真思考。
想到这里，智子都有些嫌弃刚刚想要“讨好”眼前女生的自己。
于是朱里看到“黑木君”沉默半晌后，冷漠地抬头对她说：“抱歉，我不会”。
“啊……啊，没关系的，这道题确实有些难了。还是谢谢你了，黑木君。”朱里拿起习题册，几乎是仓皇而逃。
——今天真是不走运啊，居然在黑木君心情不好的时候挑了这么一道题过去搭话。啊，让黑木君为难了可怎么好……
朱里有些沮丧。
——哼，小样，以后别再来勾引智贵了，bitch！
智子撇了撇嘴，继续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午休期间，铃木和一个正在坏笑的男生拿了本偶像杂志凑到正在大嚼便利店三明治的智子面前。
“怎么样，黑木，你觉得哪个美女才最正点？铃木喜欢棉花糖乐队的主唱日柰子酱，可是明明胸大的美女才是最正点的吧！”那个男生挤了挤眼睛，翻到了有着胸大美女照片的那一页给智子看。
“什……什么啊”智子嘟囔着，接过杂志一阵乱翻。
——一群没眼光的蠢猪，脑子里除了胸和屁股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只用下半身思考的混蛋。
也许是被踩到了平胸的痛脚，智子面色不虞，哗哗地翻着杂志，最后停在一位作曲家的彩页那里。
“当……当然是这种类型才好看！”智子指着那张照片说。
“什么啊？你是认真的吗？”铃木有些惊讶“这种平胸黑发的瘦竹竿哪里好看了，最好看的明明是日柰子酱！你看她的泪痣，简直是魅惑的魔法啊！接下来的夏日祭要是能有像日柰子酱这样的女生来邀请我就好啦……”
“醒醒吧铃木，你是在妄想最近触发出一场艳遇吗？哎，要不干脆我带个假发套点颗泪痣陪你好了，满足一下你不切实际的……疼，你下手轻点啊……不过话说回来，黑木找出来的这个女人哪里有吸引力了？连日柰子酱都比她好看吧！虽然你是个性冷淡没错，但是你的审美真的差到了这种地步吗？”在铃木不满的嚷嚷声中，那个男生扶着智子的肩膀想凑过去仔细看看那位作曲家的照片。
在那个男生的手搭上智子肩膀的瞬间，智子条件反射般往反方向缩了一下身子。虽然她现在操控的是智贵的身体，但到底还是个丧女，和男生的接触经验几乎为零，当然，智贵不算。
“喂，你还好吧？”那个男生愣了一下，他察觉到智子在抗拒他的接触，“身体不舒服吗？”
“从早上开始你好像就不太爱说话。该不会是为了能参加下午的比赛在硬撑吧？”铃木也止住抱怨，凑过来观察智子的脸色。
“啊，我……我没事啦……哈哈……完……完全没事哦……哈……哈哈哈。”智子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胡乱挥着手，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板凳掀翻。
“那……你就休息一下吧。下午就看你的啦。不过要是真的不舒服可不要勉强啊。”铃木抓抓头说道。
“那下午见啦！”那个男生说着，和铃木走出了教室。
——球赛啊……在阳光下的球场奔跑，迎接鲜花、喝彩和掌声，还能欣赏热情的美少女们跳拉拉队舞蹈！嘿嘿嘿……小姑娘们等着看我精彩绝伦假动作和马赛回旋吧！可不要叫坏嗓子哦——嘿嘿嘿，因为接下来还有更惊艳的彩虹过人！紧接着再来……
重新坐下的智子无甚表情地继续啃着她的三明治，内心却开始运用为数不多的足球知识，畅想如何在球场叱咤风云大显神威。
片刻后楼下传来音响调试的声音和人们的欢笑声，智子丢掉三明治的包装纸，意气风发地走向操场。
她一到操场，就发现有一个穿着球衣的男生跟她打了个招呼并向她走来。智子应了一声便开始在记忆里搜索他的身份，终于确定是校足球队的队长时他已来到智子身边。
“就差你了，这都快到比赛时间了，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让人去找一下你。赶快换衣服去吧。”队长大力拍了拍智子的肩，智子差点一个踉跄。
“哦……哦！”智子匆匆应和了一声便转身向记忆中准备室的方向走去。
——什么啊？足球队的队员都是粗鲁的大力怪吗？
智子偷偷晃了晃肩膀，对队长打招呼的方式有些不满，但是她忘了，现在她操控的身体并不是个娇弱的女孩子，这是男生间很正常的打招呼方式。
不多时，智子幸运而顺利地抵达了足球准备室。
——这就是传说中的足球准备室了吗？一开门会看到大片裸男吗？嘿嘿嘿……我要开门了！
智子屏住呼吸，笑容有些猥琐。然而她已然被想象中的刺激画面冲昏头脑，显然忘记队长刚才分明说了一句“就差你了”。
“什么啊？嘁！”智子看着空荡荡的准备室，没有裸男也没有随意扔下的衣物，甚至空气都是清爽的不带有一丝汗味。足球队的队员们把准备室收拾得很好，从个人物品到清洁用具都规规矩矩地放在各个柜子里，只有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精灵和智子面面相觑。
智子有些气急败坏地甩上门，嘴里嘟囔着，“真是扫兴啊。”
——等等，这不是个可以偷窥足球队员物品柜的好机会？！他们会放些什么呢？哼，说不定就藏了一些令人看了血脉偾张的R18杂志，所以他们上场的时候才会那么激动！
可没等智子兴奋到颤抖的双手接触到其他队员的物品柜，窗外就传来了临近开场的提醒哨音。
“嘁，时间不够了吗？真是扫兴。”智子抱怨出声，转身去找贴着“黑木智贵”姓名卡的柜门。
——啊，找到了。嗯……让我看看里面会有什么。哎，好无聊，除了球员的装备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智子扒拉出运动上衣、短裤、护袜一件件换好，但在她登上球鞋后柜子里剩下两块板子。
——这个板子……难道是足球队腿上鼓起来的那一块？我一直以为是足球男多长出来的肌肉，没想到是塞进去的啊。不过这是要放在哪里？直接塞到袜子里不会掉出来吗？
智子犹犹豫豫地把它们塞进护袜里，现在可没时间让她磨蹭下去，她必须跑步到操场才行。远远听见操场上传来“fighting”的打气声，她三步并作两步往下楼跑去。
智子一口气冲出教学楼，被突然刺眼的光亮裹住全身，她微微眯眼，放缓步子以防被绊倒。
“啊，那不是黑木同学吗？”
“是他！黑木同学加油啊！”
大面积白光碎作点点粉红色亮片慢慢散去，智子的动作微微一滞，循着声音朝看台望去，看见好多女孩在向她招手。
“智贵君看过来了！”
“真的哎！！！”
智子回头的举动引起阵阵惊喜的尖叫。智子从未见过从球场中心望向四周的视角，不禁睁大了双眼。女孩们手中金属光泽的手花愈发活跃，争相反射五彩斑斓的光芒，映入碧绿的双瞳令人眼花缭乱。
愣了一会儿，智子才从这种“盛况”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微微皱起眉，“嘁”了一声，似乎眼露凶光，小声嘟囔道：“哼，只是区区碧池们。”
“喂——智贵！快点过来，就差你了！”队长终于等到他迟来的王牌小将，朝智子大力挥手。
“哦……哦……好的！”这位校足球队的新星倒像是突然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的时候像一只进入新环境的乖巧小兔，而刚刚的一脸阴气在转身间早就散尽了连影儿也找不见。
智子小跑到队员们身边，经过队友们时微微点头颔首致意，队友们则回以灿烂的笑[D1] 容或是友好的拍肩击掌。智子站定，心情大好。她望向远处的看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心想：“哼哼，瞧我这一波华丽的操作——在欢呼声中帅气转身，留给世界一个孤独冷峻的背影！——看来今天我注定是球场上的风云人物，出场就如此不同凡响！想必碧池们已经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了吧。”智子又想起在教室里预想好的完美收场，还有全场为她爆发鼓掌和尖叫，顿时腰板都挺直了几分。“待会儿再欣赏到我足球场上跑步的俊美身姿，还有风吹起球衣露出的一截完美的腰线……不过就算无风我倒也不介意假装不小心把球衣掀起来一截哈哈哈！总之，来献上你们的幸福的尖叫吧！”
“那么现在比赛——开始！”突然的一声哨响惊醒梦中人，童话般的美景如同云层上的朝阳褪去，漫长的白昼明晃晃，让她想起夏日刺耳的蝉鸣。
此时正午过后热浪正凶。
智子满头是汗迷茫地在球场上四处乱跑。场上与场下完全不同，地面蒸起的热气灼得脸颊滚烫脑袋嗡嗡作响，队友的指令她也完全听不懂，攻防的声音喊名字的声音尖锐的哨声像全都搅在了一起，智子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以一敌百酷炫带球过人，什么空中后空翻射球进门，她现在根本连足球的三米范围内都没碰到过，好像动画片里被欺负的学生，书包被另两个学生扔过来扔过去，而她无论如何就是抢不到，徒劳又狼狈。
耳边隐隐约约还听到了越来越多讶异和疑惑的讨论声，智子实在是跑不动了，她实在受够了这样的折磨。就在她正准备甩手不干的时候，右侧小腿好像被什么力微微一推，她有点失去平衡，整个人缓缓向前倾去。
咦！？
惯性作用下智子的下巴向上扬起，她看到了万里晴空，看台上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奔跑的双白色球鞋，最后是满眼的绿色草尖。
智子摔倒了。
她摔得不算严重，至少对于一个球员来说这只算得上是家常便饭。比赛还在继续进行着，她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宣告上半场结束的哨音终于响起，智子觉得她已经在烈日下奔跑了一个世纪，这段宝贵的中场休息对她来说简直如同甘霖，她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一片阴影遮住了炎炎烈日，智子懵懵地抬起头，看见队长拿着瓶装水出现在面前。
“你今天不太对劲智贵，不舒服的话回去休息一下吧，不必勉强上场。”他把凉水递给智子。
“啊……好的队长……那我就先回了。”
智子僵硬地逃离球场，只是她不知道这半场下来，倒是真的成了球场上的“风云人物”。
逃回家关上门后智子终于松了一口气，软趴趴地虚倚在门内侧。这个恐怖又喧闹的运动会简直如怪物般要把她吞掉。啊……明明已经换了弟弟的身体却不能连带着会自己踢球？这个魔法真够不负责任，下次见到这个可恶的家伙定要揪住它的鼻子好好教训一顿！愤愤不平地怨念了一会，智子揉了揉酸痛的后颈，支起身子，准备去泡个澡来洗掉这一身的泥巴灰尘汗味和……糟透了的心情。
智贵整理完活动室时已是傍晚，夕阳暖橘色的余晖正在散去，将要取代它的是带着凉意的风和藏蓝色的天空。女孩子的脸色并不太好，阴沉沉的像被一脚踩了尾巴的炸毛黑猫。智贵完全没想到竟然在球场上目睹一个肢体极其不协调的自己，还在奔跑时傻乎乎地被右脚绊倒摔了个狗啃泥，这画面即使经过了一下午再次回忆起来还是觉得诡异至极。于是脚步不自觉加快，带起风掠过齐肩黑发和过膝校服裙，制服裙长度无需担心走光，智贵疾步朝家走去亟待同一切的始作俑者算账。仅仅半天就迅速违反了早晨制定的约法三章，甚至还在不懂足球规则且身体控制力极差的情况下上了球场，智贵心想可能需要给这位四处捅娄子的蠢货一次严正警告。
智子洗澡时并不顺利，在慌张状态下没注意到的细小伤口终于在衣料摩擦和水的刺激下叫嚣着蔓延上了神经。智子好久没有见过伤口了——血干了附在翘起的皮上，有些甚至沾着球场上的沙砾尘土——直接清理掉它们大概会很疼。她想起最近的一次摔倒好像是久远的小时候，跟智贵在老家后山树林子里没踩稳摔倒，最近一次的受伤也有好几年了，炒菜时被热油烫到之后便对厨房敬而远之。智子边想边慢慢地沉入水里等待伤口麻木然后泥沙从凝固的小血块上脱落。智贵现在似乎更像是姐姐，智子落入回忆里，脸上晕开淡淡的笑意像一勺蜂蜜悄悄融入了水汽，把空气里这一点点麻木的疼痛也给轻轻柔柔的包裹起来然后散去。许久后她才晕乎乎地想起从浴缸中爬出来，浑身懒懒散散像是被抽掉了力气，身体也不再像早晨一样精神满满。她决定回屋休息一下。由于肘部有一点擦伤，抬胳膊时感觉连着整条胳膊拉扯得有点疼，干脆不吹头了盖条毛巾草草地擦了两下头发便推开浴室门。
智贵在夜色完全降临前抵达家门口。他感觉长时间走路身上略微发沉，心想姐姐的身体的确需要好好锻炼一下了。智贵找出钥匙以一个稍低的视角对准锁孔，恍惚间有种回到从未长大的错觉。咯嗒一声锁开，他推开门，在一楼走廊弥漫的水雾里，与正站在拐角处裹着浴巾的“自己”不期而遇。
——那是智子。她似乎正在擦头发，湿漉漉的头发仍有未擦到的水珠滴落，顺着脸颊微红的皮肤，经过发干泛白的嘴唇，停在下巴处摇摇欲坠。但糟糕的是，大概忘记自己是换了弟弟的身体，智子还是习惯性的把浴巾围在了胸口的位置，看起来就像穿了一条连衣短裙，而现在这个连衣裙的主人是一个小腿肌肉突出的高个子男孩。
智贵死盯着这个怪异的“自己”，活动室里学姐们的闲谈趣事瞬间被他活灵活现地脑补出来。虽然他并没有直接看到，但眼下的这个视觉冲击让他想象力激增，似乎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自己”下午在球场上的各种洋相。 他的脸色时红时变白最后混杂在一起变得黑漆漆，就像夏天突然要到来的暴风雨。
智子没察觉到遮面长发下的风云变幻，只是惊奇一直回家部的自己换成智贵之后竟然可以有事晚回，而自己明明换成了弟弟却净是出丑搞砸。她率先开口：“你怎么才回来。”智贵不回答，沉着脸脱掉脚上的棕色皮鞋，他不适应这个鞋跟。智子语气生硬：“问你话呢。”智贵低头迈上玄关台阶，沉默了一秒回道：“和你的同学去收拾活动室——”
智子简直如同吃了颗生柠檬，脸色愈发难看，堵住他的话头音量提高两分：“你这家伙！我在球场上替你受罪，你居然有脸晚回来？有学姐们邀请你共同打扫开心得不得了吧！自以为已经是后宫小说里的主人公了吗？呵你倒是有了大把时间自由挥霍可我却要在烈日下的球场上卖力……”
咚！
控诉戛然而止，击碎它的是智贵的一记快拳。智贵在某个时刻也曾想过，如果智子不是姐姐而是哥哥的话，就能冲着她脸上来一记修正拳。眼下出现在他们身上的不可思议的怪诞事件确实给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智子正用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在喋喋不休，她高出自己半头，神色晦暗不明，深绿色的眼睛带着一点慵懒和嘲讽使得眼前这张脸如此陌生——智贵注意到时自己带风的粉拳已经挥了出去，拐了个弯打在这个男孩身旁的墙壁上。
浑浊的空气混合着浓重的香氛味道麻痹了感官，夜幕降临水珠吧嗒落地，耳边只剩二人近在咫尺的急促呼吸。
TBC.
